第168节

&esp;&esp;原来，他过去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都不算什么。

&esp;&esp;只听傅洵问：“他对你有龙阳之好？”

&esp;&esp;兰絮：“先生，醉鬼的话怎么可以信？”

&esp;&esp;傅洵闭眼，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

&esp;&esp;这一瞬，他脑海里生出很多画面。

&esp;&esp;有那张写满男子暧昧关系的书单，疑似痔疾的血渍，秦锐对兰絮的念头……

&esp;&esp;最后，是江之珩一口一个喜欢。

&esp;&esp;串起来了，都串起来了。

&esp;&esp;都是围绕兰絮的，是不是谢兰序就是……

&esp;&esp;不，傅洵止住联想，下意识拒绝那个可能。

&esp;&esp;他蓦地睁眼，道：“今日就联系江家，把他接回去。”

&esp;&esp;兰絮惊骇：“先生！”

&esp;&esp;傅洵冷笑了一下：“崇学馆馆律第四条，学中不可闹出儿女私情，否则驱逐，你与他虽同是男子，却也符合馆律。”

&esp;&esp;作为一座男女皆收的综合学馆，为了清誉美名，对这方面的馆律，自然极为严格。

&esp;&esp;傅洵所说的还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

&esp;&esp;否则传出去，江之珩在学中却沉溺情爱，他也别想有一个好仕途。

&esp;&esp;可今时不同往日。

&esp;&esp;兰絮：“先生三思，江家遭这种变故，江兄不可再被遣返啊！望先生顾念师生情……”

&esp;&esp;傅洵打断她：“你为他着想，他可曾为你着想？”

&esp;&esp;兰絮：“我？”

&esp;&esp;傅洵站起身，踱了两步。

&esp;&esp;他骤地看着床上的江之珩，冷眼如刀：“今日我因师生情谊，放他一马，来日他就可以把你带入歧途！”

&esp;&esp;兰絮正替江之珩焦急，没反应过来：“歧途？”

&esp;&esp;傅洵将视线转回来，他盯着兰絮，眼中有自己也没发现的痛惜：“谢兰序，龙阳之事若传出去，你也会毁了。”

&esp;&esp;他是对谢兰序从没有多少好脸色。

&esp;&esp;可她是他的学生，在甲等里，最关照的学生。

&esp;&esp;他们一起抄书八个月余，她爱躲他，背地里说他，他也从未真的生气。

&esp;&esp;她呆她笨，他可以教，她懒她怠，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激她，免去她一个月课业。

&esp;&esp;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此等有损学子名誉之事，她半分都不能碰！

&esp;&esp;这一年，兰絮也能感觉到蔡老和傅洵，对自己的期望。

&esp;&esp;可这种殷切，她永远也回馈不了，身为女儿身，又如何能参与科考？

&esp;&esp;至少，要把江之珩和谢玉君保下来。

&esp;&esp;兰絮明白了傅洵的顾虑。

&esp;&esp;她低头，突然提起衣摆，双膝朝傅洵跪下。

&esp;&esp;“咚”的一声。

&esp;&esp;傅洵脚步一顿，因为太突然，他衣摆还动了几下。

&esp;&esp;他看着兰絮，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浓密的黑发束成发髻，薄削的后背，却直直地挺着，她垂眼，浓密的鸦羽，细细颤抖。

&esp;&esp;傅洵凝视着她。

&esp;&esp;只听兰絮声音清澈有力：“先生，如果两人一定要被遣返一个，先生将我遣返回去吧。”

&esp;&esp;傅洵以为她是为友情，指着她：“你别犯浑。”

&esp;&esp;兰絮不敢看傅洵。

&esp;&esp;她深深低头，压下心底涌起的愧疚，小声说：“先生，我也喜欢江之珩。”

&esp;&esp;话音刚落，满室死寂。

&esp;&esp;除了傅洵骤然一重的吸气，却没有一轻的呼气。

&esp;&esp;这个声音，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掐着所有人的咽喉，于是化作一种苦闷与沉郁，激荡着心腔。

&esp;&esp;好一会儿，实在等不到傅洵的斥责。

&esp;&esp;兰絮终于鼓起勇气，缓缓抬起脑袋，观察傅洵。

&esp;&esp;傅洵没有看她。

&esp;&esp;他双手撑着桌面，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

&esp;&esp;他身后，是舍馆的窗户，刚过午时不久，外面天光晴好，勾出他线条好看流畅的侧颜，山峦般的鼻子，薄削的唇。

&esp;&esp;似乎在用力隐忍情绪，他喉结几度骤升骤落，气息也不是很稳。

&esp;&esp;一刹，兰絮眼底一酸。

&esp;&esp;她伤害了傅探花。

&esp;&esp;虽然她怕他，却不可否认，他是个好老师。

&esp;&esp;让他遣返自己，正好，她也不用科举了，两全其美。

&esp;&esp;下一瞬，傅洵直起身，他看着她，眼神幽深而沉重，声音微哑：“你糊涂！”

&esp;&esp;兰絮：“……”

&esp;&esp;好耳熟，不久前她是不是也这么说过谢玉君来的。

&esp;&esp;果然下一刻，傅洵不再提遣返之事，他拂袖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然后瞪着兰絮，道：“起来，跪着成什么样。”

&esp;&esp;兰絮赶紧借坡下驴。

&esp;&esp;傅洵指着睡死了的江之珩，他闭上眼，问：“这种软脚虾，你喜欢他什么？”

&esp;&esp;兰絮：“……”

&esp;&esp;软、软脚虾？

&esp;&esp;原来傅探花也会骂人吗？

&esp;&esp;第70章 老鹰捉小鸡10

&esp;&esp;傅洵当然会骂人。

&esp;&esp;他的口才，连御史台的官员都拜服。

&esp;&esp;但他从不在学生面前骂人。

&esp;&esp;所谓师生，前者在阶上，后者在台下，隶属两类身份，他既是师长，当以身作则，以礼为尺，不该在学生面前失态。

&esp;&esp;此刻，他主动打破了这层关系。

&esp;&esp;也打破了一直以来，兰絮对他的刻板印象。

&esp;&esp;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眼，压抑愠怒，是鲜活的，不再只是寡情冷漠、一心沉迷学问的老古板。

&esp;&esp;她有点恍然。

&esp;&esp;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esp;&esp;软脚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