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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已然脸色苍白虚脱的妇人,她又沉沉地昏睡过去,唇边留下一抹血痕,时过三日,林霖病症无力回天,于天宝九年八月十日逝,同年九月,柳澄风入风雷刀谷学习上乘锻刀技艺,杨绪云获殿试一甲状元,入翰林院。

04

状元及第,在世人眼中有“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巨大殊荣,但杨绪云自状元及第后,却旨在翰林院修国史,他虽有为万民立功的决心,却不屑于浮沉于虚伪的官场,他自认两袖清风,从无贪脏陷害,却也因为如此,直到天宝十五载六月李隆基凌晨逃出长安,也未曾有过什么实际的贡献。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安禄山起兵,介时皇城内外人心惶惶,只知安禄山联合同罗,契丹突厥等民族于范阳起兵,李隆基于十一月十五得知反讯,命皇六子荣王李琬为元帅,右金吾大将军为副元帅东征,杨绪云自荐为东征特使,跟随东征。同年十二月十二因杨国忠无能,安禄山攻入洛邑,负责守卫洛阳的高仙芝被李隆基听信谗言处死,杨绪云被革职,随着洛阳难民四处逃难,彼时天灾不断,人祸连连,天宝十五载六月,长安城沦陷,杨绪云于长安被叛军砍伤双腿,胸前柳澄风所赠玉麟挡住凌空毒箭保全性命,同行万花谷大夫陈子灵为其制作假肢轮椅,此后再难独自行走。

与柳澄风再遇,是至德二载正月,杨绪云于蜀中近灵州一处小镇再遇柳澄风,他倒是没什么变化,无非是肤色更深了些,个头比当年更加高壮。当年他要去长安赶考,是杨绪云认不出柳澄风的模样,现下却又轮到对方认不出自己来了。

有些讽刺,杨绪云想到,并不想出声与柳澄风打照面,制动轮椅打算离开,他此时只不过是镇里一学堂教书的先生,拖着几近残废的身体,却连千岛湖也不愿回去,怕同门笑话,也怕自己碌碌无为地过完一辈子。

“绪云……兄?”

柳澄风出声叫住了他,他的语气语调还同小时候那般平稳,甚至有些淡漠,这十年来变得多的,似乎只有杨绪云一人。话虽如此,柳澄风却有些急忙的模样,三步化作两步赶来杨绪云身旁。

“风弟,好久不见。”

柳澄风觉得杨绪云不过支撑自己微笑,早与十年前的他相去甚远,当年的杨绪云古灵精怪,大方开朗,却绝非眼下这般模样。风弟——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杨绪云给他起的昵称。

“我一直在找你。”

“……在河朔守着九天武库有何不好的,要来到这破碎的俗世。”

“外头传说,你逝在长安失守那年,我……”

“没有,你的玉麟护住我的心口,没有被乱箭打伤。只是最后拖着这样一具残破的身子,力不从心。”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杨绪云忽而觉得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伶牙俐齿的少年,反而笨嘴笨舌,和柳澄风半斤八两。不过庆幸这时陈子灵关了药铺来找他,怕是又遇见了什么烦心病人要过来一吐为快。

陈子灵是当年杨绪云洛阳被贬,救助他的万花谷医者,相识也有好几年,互相称呼得也算亲切,大老远听见他喊阿云。

柳澄风听了这称谓有些愣神,盯着陈子灵的脸看了许久,干巴巴地问了句阁下何人,语气之生硬像是见到了什么敌人。杨绪云拉着他说这是陈医生,万花谷工圣门下弟子,自己的轮椅还有假肢都是他安的。被人拉住柳澄风还算老实,话很少,听着陈子灵和杨绪云扯皮,不反驳也不应和,让陈子灵倍感压力,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嗯……你说一直在找我,何意?”

“天宝十四载,我同兄长他们去苍云军支援武器,听到的传闻,翰林院学士杨绪云自荐东征,某怕你危险。”

“的确,听着挺蠢的,一个学士,自愿东征,最后被革职,随着百姓难民东奔西走。”

“不,柳某不曾认为绪云兄是愚蠢,只是担心杨兄安危,柳某没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

杨绪云点点头,不置可否,他们两人这样默默呆了一段时辰,竟是柳澄风先开口:“那个医生,叫杨兄阿云,你们很熟么?”

“是吧,我半条命是他救的,这几年关系也密切,我在镇里教书,他在这边看病。”杨绪云淡淡地答道,觉得柳澄风话里有些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你伤重时……是他在陪你吗?”

“是也不是,当时伤重的难民多,大都是他救好的,我是他其中一个病号。不过我口才不错,常常为那些病人排忧,他们也管我叫大夫。”

“杨兄口才还是这样好。”

柳澄风夸赞一句,这样一来二往,好似回到初见的童年,只可惜杨绪云学堂还有课,只能暂时告别。

杨绪云小时最喜欢的事情是旷课,溜达到书市玩儿去,第一次和柳澄风见面时就偷摸着带他跑书市玩,结果被书院的学堂先生发现了。

他被留堂抄书,柳澄风从茶馆带了许多点心,傻傻地说绪云兄被罚和他也有关系,硬是要杨绪云将点心吃了。

没想到自己当了夫子,也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抽背,对诗,还有罚抄。

最后一个学生离去,早就是月上柳梢头了,平日里就剩自己一人归家,现在门口却多了一个柳澄风,他怀里揣着包点心,这光景似曾相识。

“教室里本是不能吃点心的。”

他尝了几块,开玩笑似的开口,柳澄风听了果真有些慌忙,支吾着道歉。

“我小时被罚抄,你也偷摸溜进来给我拿吃的。”

“嗯……好久之前的事,我以为你忘了。”

“是因为几年前在千岛湖我不愿同你讲话,你误会了。当时我有些无理取闹,但并非忘了。”

柳澄风也拿了几块吃起来,似乎在想事情,腮帮子吃得鼓鼓的。杨绪云觉得有些好笑,时间过了那么久了,对方幼稚了些,自己却变得沉寂。

“澄风,你能帮我再刻只麒麟吗?”

闻言柳澄风仰起头来,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当初送我的玉麟护了我一命,这玉髓还算坚韧,却还是碎了。”

这些天来柳澄风住在杨绪云住所,杨绪云生活清贫,室内只一张床,柳澄风是在地面上打地铺的,杨绪云本想说为他再多安置一张床,只可惜囊中羞涩,镇里资源也少,都是逃难来的百姓,也没什么物资。

柳澄风不想见杨绪云愁眉苦脸,说自己身子骨强健,无所谓睡在哪儿,以前在风雷刀谷铸刀,常常就在锻炉旁睡了,也不见他缺斤少两。杨绪云稍稍被说服了些,还是嘱咐道难受就要上塌上来,每每说完柳澄风就脸红,也不知为何。

但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冷,只让人睡在冰凉的地面实在不好,果然在年末的时候柳澄风染了风寒。陈子灵要去隔壁村拿药,留下杨绪云柳澄风二人在屋里。

他浑身滚烫,拉着杨绪云的手嘟嘟囔囔地,说话很含糊。

“我听不懂,澄风。”

“……风儿。”

“嗯?”

“你能叫我风儿么?”

杨绪云见他神智不清,怕是想念起亲人,拉着自己冰凉的手背贴在滚烫的额头,把人当作母亲了。

“我不是你娘呀。”

他淡淡地答道。

“我娘……我娘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去,眼角湿漉漉的,全然不是往日那副淡然的模样。

“……不哭了,嗯……风儿。”

那日杨绪云一直抚着柳澄风的脑袋,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这又让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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