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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映章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身子渐渐暖起来,先前理不清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她低着脑袋,转动手里的杯子,湿润的眼睛里凝结着一层雾气。
“翁翁出了这样的事,我根本睡不着。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明明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要骗我?”来来去去还是这一句,为什么要骗她。梁映章根本想不明白,自己的人生会遭遇这样的变故——被最亲的人欺骗。
然而,一丝侥幸从心底悄悄钻出来,翁翁还活着。
宋清辞伸出手掌,轻轻搭在低垂的脑袋上,安慰她道:“世间的任何人都有秘密。有些秘密不为人知,令他们身不由己。”
“你也有吗?”梁映章吸吸鼻子,仰头望向他。
宋清辞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你想听吗?”
“你还是别说了。我……有点怕。”梁映章捂住他的嘴,眼神发虚,盯着脚下的鞋面,“如果我翁翁和你祖父之间真的有仇恨,你要怎么办?”
毕竟,宋相已经让她不要跟相府再有往来。
“你呢?还会一如既往地待我吗?”宋清辞狡猾地把问题抛回给她,梁映章勉强笑笑,走到床边,把自己丢上床,假装来了睡意。
“好困呐,我要睡了。”
过了会儿,梁映章翻了个身,扭过头去,发现宋清辞人没走,还在原地。不光如此,还一副看穿她心事的神情,静静注视着她。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最令她感到不安。
梁映章一慌乱,就会讲错话,她动作麻利地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兄长,你怎么还没走!就算我们亲过嘴了,但是你不准想更远的那种事情。我、我不会答应的。”
寂静中,宋清辞笑了一下,朝床边走来,弯下腰,将她露出的脚尖藏进被子底下。
次日凌晨,院子里的草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上朝前,宋清辞悄悄去了芳草斋。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中,抱着枕头,一只脚露在了被子外面,悬空在床沿。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兴许是觉得头发撩到皮肤发痒。闭着眼睛的她抓了抓脸颊,嘴唇里发出噗噗的吹气声想将头发吹走,皱眉苦恼的样子十分的可爱。
宋清辞忍不住凑近了些,能够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他用手指将她脸上的头发轻轻拨开,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她。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等我回来。”
朝堂上,临近没几天就过年了,文武百官谁也不想在这个节点上惹怒龙颜,尤其是苏秉淮被撤职这件事,跟兰社扯上了干系,来年春试必受影响。
苏秉淮在朝中没什么人脉,为人不善交际,常在书院里闭门造书,因而他一走,反对的声音不多,唱衰的人不敢,毕竟他是宋相底下的门徒。
宋相照常上朝,对苏秉淮被贬一事,他没有在陛下面前求情。倒是有不少人听到风声,新院首的人选他主动向皇帝提出来的。
弹冠相庆间,接替苏秉淮担任白鹿书院院首的孟岙山看似是转正高升,实则许多人都想看他如何接过这块主持明年春试的烫手山芋。
孟岙山本人也是深谙此道,坐在院首的位子上是左右为难,既有雄心抱负想主持大局圣前立功,又担心一部小心落得苏秉淮的下场,去文筠馆找老友倾诉的频率也多起来了。
退朝回来的路上,谭念月和宋清辞走到了一起,周围不时有其他朝官路过。两人与其他人稍稍拉开着距离,低声交谈着。
“文筠馆的案子仍有疑点,只是现如今无法在明面上继续查了,只能私底下进行。”一想到案子,谭念月不免有些泄气。
宋清辞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走。
“那名自杀的学子更像是幕后黑手的替罪羊,就连苏院首也被拖下水。一旦涉及兰社,陛下的怒气难以平息。”谭念月看了他一眼,停下了先前的话头,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事?方才殿上陛下夸了你们户部,我也没见你有多大反应。”
宋清辞道:“是家事。”
谭念月十分稀奇:“你宋清辞竟然会为了家事而不是朝事烦忧,可真是难得一见。朝事我兴许还能帮你,相府的家事我可管不了。”
“也许你能帮我。你族与江湖人士颇有渊源,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宋清辞说着,嘴角抿了起来。
谭念月不解地盯着他,道:“调查人?你们宋家跟那个号称知晓天机的地方渊源可不浅。要查人的话,那里岂不是更快?”
“此事我需要一个背景与宋家毫无关联的人去查。再者,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从未与它打过交道,能够进入那里的人唯有我祖父。”
“莫非你想避开的人是!”
宋清辞说话留了一话,后一半的意思,谭念月那么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这件事很蹊跷,宋清辞要查的人也极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风险。谭念月就是一个刑部侍郎,家底也不大,无非是仗着先祖留下的东西混个一官半职安身立命。他跟宋清辞虽然是好友,但毕竟门第不同,他须得掂量掂量。
在他犹豫之间,宋清辞上前一步,“朝中我信任你一人。”
谭念月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你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让我冒这个风险。你先说究竟是什么事,让你祖孙之间闹到这个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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