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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常挂在嘴边的有一句“不必匆忙”。
往生堂的院子里,钟离喝着茶看鱼塘里的鲤鱼游动。
达达利亚踏进院子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橘色发梢的“青年人”悠闲地喝着茶,袍角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摆动,好一番岁月静好。他看了一眼后方,用眼神示意手下退出去,自己走上前,顺手圈住他的先生的腰,把下巴搁在钟离的肩膀上。
钟离看到达达利亚有些发青的眼眶和疲惫的神色,便知道这位愚人众的大人物又忙了一夜的工作。
“城里最近来了个奇怪的旅行者。”达达利亚好似无意地提起,“我前几天在玉京台附近遇见了他。”
“旅者吗?最近璃月港不太太平啊。”钟离看起来并不在意。
“旅行者在筹备送仙典仪相关的事情,先生如果愿意,我想牵线请您给他们担任顾问。”达达利亚眨眨眼睛,呼吸扫在钟离的耳际。
钟离微微一笑,“也好。”
钟离在金发旅行者的身上,看到了岁月的流淌与沉凝。
筹备送仙典仪相关事宜,是受旅行者和公子委托而为,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场观望和告别。
这次对璃月的考验并算不上完全的临时起意,但他原本的打算是作为完全的闲散人员,从璃月百姓的生活碎片里,去看这离开了神明的璃月会走向何方。
没想到首先是冰之国的执行官找上门,再之后是和金发的旅行者一起,作为顾问去一同为“岩神”送行。他想了想觉得有趣,是倘若公开,可以被茶博士演绎上一段时间的好故事。
活得太久,亲身经历便大都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谈,正书野史的演绎。在那一遍遍的故事重构里,属于记忆的真实过往也不断地被冲刷。
再加上不可避免的磨损,过往便逐渐模糊。
他所经历的太多便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唯有那些曾经心神激荡过的浓厚情绪,还在层叠的雾气中保持了鲜亮的颜色。在他六千年的记忆力,这样的片段也不多见,大多是和璃月乃至提瓦特的历史紧密关联的部分。
璃月几千年来是与神同行的历史,岩之神摩拉克斯的近几千年是与璃月同行的记忆。
这份记忆里是曾经并肩或者为敌的魔神,以及无数凡人的来来去去,摩拉克斯的生命漫长,与他是须臾眨眼,于凡人却已经是从垂髫到耄耋。
他已见过太多太多人的一生,于是见到一个青年人,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老去与离别。
“我给先生带了新鲜的沉玉仙茗,上次听先生说起过,早春芽尖采摘炒制的茶是春天的佳品。”蓝眼睛的年轻人笑着,把做工精细的木盒打开了盖,向钟离推来。
春秋轮替,岁月更迭,岩之神的魔神之神感受不到多少冷暖交替,“时令”于是跟随着各类食物,成为他浸入尘世的概念和锚点。
他看了一眼这盒茶,从微黄的色泽和偏大的叶片,看出它多半来自上一年,保存得当加上商人的精心包装,于是便被不差钱的公子用最金贵的价格买入。
“公子阁下有心了。”钟离笑笑,伸手合上了盖子。
“今天万民堂是香菱当班,听说香菱大厨从蒙德采风回来,有了新的灵感。我已经派人去定了位置,先生可否赏光?”
达达利亚用他水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钟离,只等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自信钟离会答应他。
“可以。到午饭时间了,走吧。”钟离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
钟离咽回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善”,胡堂主总笑他说话像个大几百岁的老头子,钟离听在心里,去街头巷尾走了几遭,把几百年前学会的新鲜词汇替换成现在的,倒也有些乐在其中。
他们并肩向万民堂走去,达达利亚讲起近日的趣闻,钟离听着,时不时跟着年轻人湿漉漉的眼神应和几句,于是那水蓝色的眼眸有了更闪耀的光彩。
他时不时有些亲近的小动作,撩拨钟离发辫的末梢,磨蹭袖口和衣摆,手指缠绕着钟离手套外的扳指。
距离他表白过去了大半个月,两人的相处方式却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只是多了这些有意无意的小动作。
钟离要跟进送仙典仪相关事宜,作为驻璃月的执行官,达达利亚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像这样正式的饭局“约会”,严格说来倒是达达利亚表明心意后的第一回。
万民堂的菜式风格原本就偏辣,钟离又不吃水产。吃惯了甜口和海产品的达达利亚,在满满一盆到辣椒和鸡块中败下阵来,笨拙地用筷子找寻可供食用的部分,
辣急了,又想开口说话,于是猛灌几口喝的……
“记在北国银行账上。”钟离架起醉倒在桌上的达达利亚时,这么和跑堂的说。
他嗅到达达利亚身上浓重的酒气,挑挑眉,“什么时候万民堂中午也供应这么烈的酒了。”
跑堂是个长着喜庆圆脸的男孩,“这是香菱姐姐专门交代的,说要给至冬来的客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钟离哑然失笑。
大白天的,达达利亚这副醉态,送回北国银行不太好,钟离想了想,便带他回了往生堂。
往生堂的午后很安静,钟离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卧房,安置在榻上,正要去给这白日酒醉的年轻人接一壶水,就被拉住了袍角。
“先生。”达达利亚开口便是浓重酒气,“和我一起午睡吧。”
钟离看见了年轻人以为藏得很好的清明和欲色,顺着那于他而言很微小的拉力倒回了榻上。
指尖微动,门窗无风自闭,只有午后的天色透过了窗纸,室内的一切都亮得清晰可见。
达达利亚攀上钟离里衣的手带着些小心翼翼,钟离把他放到床上时已脱了他的手套,于是他用自己的手,划过钟离光裸的肩背和腰间。
钟离感受到了达达利亚动作的生涩,和那种只要他稍有拒绝,便会停手的小心。尽管对达达利亚对自己的定位有些许意外,还是放下了原本准备推拒的手。
“罢了。”他想。
海灯节的锣鼓声在一街之隔热闹地响着,无人经过的暗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橘发的执行官借着酒意把橙色发梢的“青年人”逼到巷角。
青年人嗅出面前这人的披风上有酒气,领口有酒气,发烧上也有,唯独呼出的气息中没有。
没有酒气的柔软嘴唇,颤抖着贴了上来。
这距离他们上次贴那么近,已经过了半年。
黄金屋之后,北国银行一别,他们就心照不宣地再也没见过。
钟离在享受着他的退休生活,在往生堂做客卿,做一些闲散差事。茶余饭后在璃月的街上闲逛,去看港口新进的好货,去看市场里的时令蔬果,偶尔去和阿萍聊聊。
璃月七星大多获得了他的托梦,知道摩拉克斯不再是岩王帝君,但还存于世,属于璃月人的对神明的哀思便稍许淡去了,钟离在璃月港闲逛时,也就不再需要劳心劳神地避开七星的眼线。
但达达利亚没有放下。
钟离知道达达利亚一直没有放下。
达达利亚把微服的魔神抵在粗砺的石墙上,捏住下颌,逼迫着他接纳自己的唇舌。
真是讽刺,达达利亚心想。
他曾经那么小心翼翼地,生怕看起来皮肉细嫩的钟离痛,于是自己生忍着,连让人趴跪在柔软床榻上都不舍得。
钟离曾调侃他,“没想到公子阁下的偏好……如此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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