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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书判拔萃科登科当晚,白居易就被他那群朋友拉去平康坊庆祝。他这群朋友大多数都是他贞元十六年的同榜进士。有些是官宦子弟,被家里逼得考取功名,即使是考了个同进士出身也闲散在家,与纨绔子弟们挥金如土,一掷千金。有些也与他一样参加了科目试,不过选的是博学宏辞科,于是今晚也带了一些新鲜面孔来。
包厢里坐满了青年才俊,每一个人身边都坐着位佳人,云鬓高挽,桃夭柳媚,侍奉左右,举止间香气盈鼻,令人飘飘然。他们喝了一会,便有人提出行飞花令等一些附庸风雅的游戏。一旁的白居易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穿少导致感染了风寒,但包厢里烧了三盆炭火,那些歌伎们穿的甚少也没有见其寒颤之态。
身侧的歌伎见他的酒杯已空,欲再斟一杯,却被他挡下:“多谢,但在下有些醉了。”
一旁的友人听了,戏谑道:“乐天,你才喝了多少?酒量这么差,那就得多喝,去,给他倒满!”说着,便用眼神示意白居易身边的歌伎。
“我真的喝不下了……”白居易推拒道。
“抱歉,我来晚了。”门被一只素手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俊朗的面孔,唇红齿白,眉眼缱绻,天然一段风流。
白居易看着他,略微面熟。
席上一人哈哈大笑道:“元才子姗姗来迟,可要罚酒三杯哦。”
白居易这才想起,是与他同榜的元稹。
二、
那晚的细节,白居易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元微之与他一见如故,似是阔别许久的故人,一下子就聊得不可开交。听着他说出来的话如沐春风,与他谈论政事、诗词也是意见相合。二人相见恨晚,从此形影不离。
后面他们同时官授秘书省校书郎,校书郎官职清闲,除校雠典籍,订正讹误以外,也便无事可做,还能领不少的俸禄,难怪大家都称之为“文官起家之良选”。这般清闲无事,他们二人就开始频繁走动,夜宿对方家中,抵足而眠都是常有的事。
清闲惬意的日子过去之后,二人又一同罢了校书郎,住进华阳观里读书,为制科考做准备。观内环境清幽,有萧飒风雨,也有暮蝉啾啾。身处闹市,却能寻得幽静一隅,倒是不错。那几个月白居易过得很是惬意,他为了制科考,准备充分。写了七十多道策论,连元微之也不禁赞赏。
《策林》成书的那晚,窗外的槐花落了满地,淡淡的清香袭进房屋里,萦绕在二人鼻息。他看着元微之在书封上写下“白居易”三个字时,不禁愣神,那明明是十分端正的三个字,他却从里面读出了缱绻的情意来,于是他又提笔在后面写下:“元和初,予罢校书郎,与元微之将应制举,退居于上都华阳观,闭户累月,揣摩当代之事,构成策目七十五门。”
元微之,不是元稹。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深埋在笔墨之间的爱意。唇齿一张一合,吐出的是他这几月的心动与思慕。也许在他们事,嫡亲哥哥又是前不久尚了公主,正是风光无限。
从这位白小姐口中,元稹又知她名居易,下午与闺中密友出来踏青,却不小心分开,又迷失了路,遇上歹人,“幸得公子相救,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白居易早有婚约,虽未见过对方,但若是婚前失贞,纵使自家有权有势,也难免遭人非议,何况她又拿什么脸面去见人?
念及此,白居易不禁垂泪,又再对着元稹拜了拜,“公子若是不嫌,明日到我家中,我再好好感谢报答你。”
美人盛情相邀,元稹再怎么推辞也是难却,只好答应。待到翌日清晨,再见白居易时,元稹才惊讶,昨夜迎着夜色,看不清女子模样,但想来也是个美人,却不知是这么一位湘波仙子。
只见白居易立于檐下,迎着日光,长身玉立似杨柳舞风,袅袅婷婷轻轻盈盈,两弯烟眉拥着簇簇春山,似隐非隐,眼若秋水横波夜月溶溶,色若秋菊照水春花映月。这等好颜色,纵使裙钗脏乱也再是难掩,真真天香国色,炫人夺目。
元稹竟一时看呆了去,等回过神来,美人已羞得低垂螓首,轻咬贝齿。
“在下失礼了。”元稹苦笑。
白居易借着衣袖遮掩,粗粗打量元稹,亦是英俊非常,再看双眉如剑,身形如松,又忆起昨日元稹义举,不禁魂魄荡漾,双颊生晕,“公子走罢。”
2
回了白府,白居易父母对元稹的相救之恩谢了又谢,又闻元稹是参加今年春闱的举子,再探其身世,乃是个寒门士子。白父素来喜欢资助寒门士子,听罢,便取了一些钱财赠予元稹,又请他在府中小住几日。
元稹再是盛情难却,就此住在白府的东厢房,准备春闱。
白府的西厢房是女眷居所,与东厢房只隔了一条长廊,长廊之下是一小片湖,引着护城河的水,因此常有城郊的枫叶林落下的枫叶进来。一些女眷爱在长廊中间的亭子里玩闹,闲情时又拾起湖中枫叶,蘸墨提笔,写些小诗小词,又放回湖中,枫叶顺水飘走,竟有些红叶传情的意味。
一天,元稹走过长廊,就见亭子上围着一圈女眷,绿云钗环相错之间,他竟看见了那位白小姐。
白居易今天穿了身新衣,趁着日光好,和着满湖春色,与姊妹们斗草簪花,玩赏诗词。眼下,她的阿姊说了一句诗,诗中有个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典故,让她来猜,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忽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眼一看,正是当日那位英雄救美的公子。白居易杏眸一转,立即就与他打了招呼,“元公子来得正好,我有句诗正想问人呢。”
阿姊听罢,笑骂她一句,“好个无赖,竟要去寻求外援。”
白居易笑道,“好姐姐,我真是想不到啦,你就饶过我这回罢。”
元稹乃是一等一的风流,才行至亭子外,有些没见过他的丫鬟已是羞红了脸,跟同伴轻轻咬着耳朵。元稹却是装作没看见,眼只看着白居易,等着她的问题。
白居易将绊倒她的诗句说出,元稹想了想,立即将其解了出来,白居易恍然,“原是这样。”
待元稹走后,阿姊又说,“那杨公子倒不如这位元公子生得俊美,与你也不般配,只是可惜元公子这等家世,不然,我猜阿伯真会准了你与他的事。”
白居易惊呼,连忙用手帕捂住阿姊的嘴,“胡说,这种话又岂能说的。”
虽是这样说,白居易脸却红了。阿姊一副了然的模样,“还想瞒我呢。你平时甚少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在西园,哪又常来这了?想必这里定是有个如意郎君。”
原来白居易早在那天夜里便对元稹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却不知元稹的心思,又忧心自己与杨公子那一纸婚事。见阿姊已看透了自己的心事,也索性将自己的担忧尽数吐出。
阿姊思罢,道:“你不妨去试探一下他?他若对你也有意,想来日金榜题名,也定会向阿伯求娶你。金榜之婿何其炙手,没准阿伯会同意呢?”
3
白府老太君的生辰将至,白府里新请的戏班子正连日排演戏目,西园里玉笛横吹,丝竹并奏,唱得习习凉风也是娇软无比。
白居易听完一支《步步娇》,那吹笛的伶官又换了新曲,正是《玉簪记》中的《偷诗》一折。才起了个头,白居易就道:“这折不好听,怎选了这么一折?”
伶官里有个年长的说,“听说老太君喜欢这戏,我们便排这么一折。”
白居易却道:“依我看,这戏里最好听最好看的也无非是《琴挑》了,你们不妨排这折。”
伶官点头称是,立即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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