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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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容，他目光渐远，似乎陷入回忆：“我十四岁离开青山县，十六岁，到了京城，大哥知道我做过什么，对吧。”

&esp;&esp;秦秀才脸色惨白：“既然都过去了……”

&esp;&esp;秦放：“有什么不好提的，我砍过的头，我一个个都记得。”

&esp;&esp;时人忌讳死亡，刽子手天然的伤天害理，就算杀的是恶人，迟早会被恶鬼缠上，不得好死。

&esp;&esp;何况他砍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esp;&esp;当时，前任首辅去世，隆光帝悲痛了一个月，三个月后，首辅结党的罪责一一被拉出来，可谓罄竹难书。

&esp;&esp;隆光帝下了抄家的圣旨，男人凡过十岁者，一律当斩，低于低于十岁者，则与女眷一同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京。

&esp;&esp;首辅之子以血写书诉冤情，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esp;&esp;京中百姓上街，为首辅请愿，那执行斩令的刽子手，被百姓堵在巷子，不得出来。

&esp;&esp;秦放是赶鸭子上架的。

&esp;&esp;十六岁的少年，远不如成年男人壮硕，个子却已逼近成年男人，大雪飘扬之中，他握着刀，看着一个个被押上来的男人。

&esp;&esp;其中，不少比他年纪还小的。

&esp;&esp;所有人面色灰白，却挺直腰背，以文人风骨，面对这场极刑。

&esp;&esp;秦放盯着一个男人的后脖颈，心想，真好，他们脖子真干净，而他的脖子上，都是冻疮。

&esp;&esp;在民众的谩骂之中，他举起刀。

&esp;&esp;砍了一个后，他下意识松刀，才发现，铁制的刀柄结着白霜，因为天气太冷，他一些薄的手皮粘在刀柄上。

&esp;&esp;那天到最后，秦放换了几次刀，拿到了人生第一笔钱，共有四十七两，一个人头一两。

&esp;&esp;老刽子手慨然，道了声好力气，至少没让人受罪。

&esp;&esp;但光这样的力气还不够，这首辅一家是无人为他们入殓了，所以断头就断了，那寻常百姓家若有人犯事，被送上断头台的，想要既让人不受累，死得轻松，又希望留最后一点皮，好缝合以全尸下葬。

&esp;&esp;这个度比较难把握，但秦放做得很好。

&esp;&esp;他收了死刑犯家人的钱，就会刀下留情，利落地带走一条性命，又留了点黏连的皮肉。

&esp;&esp;这一干，就是两年，秦放一共得了一百两白银，并三十二文铜钱。

&esp;&esp;直到十八岁，他破格进入锦衣卫，当即以手段果断，刀法狠辣，受到上峰的赏识，逐步攀升，及至受到皇帝召见。

&esp;&esp;此时，听得秦放这么说，秦大咳嗽两声：“你当年，也不容易。”

&esp;&esp;秦放低低一笑：“是啊，我得罪的人，数不胜数，但大哥，我送钱给你治病，四年前你为什么要联合青山县的县令，污蔑我贪赃枉法呢？”

&esp;&esp;秦大脸色骤变，猛地咳嗽：“你说什么，哪有这种事，污蔑什么？”

&esp;&esp;秦放：“县令是罪臣的学生……哦，我直接说前任首辅，你可能更清楚。”

&esp;&esp;“就是被我砍了四十七口男丁的人家。”

&esp;&esp;至今都有人认为，如果不是当年他接过那把刀，或许皇帝会被民意感动，转变心意。

&esp;&esp;每每听到这种论调，秦放都要笑一声。

&esp;&esp;秦大嗫嚅：“我听说县太爷与首辅有关，可他早就表明立场，不和罪臣同流合污啊！污蔑更是无稽之谈！”

&esp;&esp;秦放等秦大狡辩完，笑道：“大哥，锦衣卫最擅长刺探消息，我自有消息渠道。”

&esp;&esp;知道瞒不过了，秦大狠狠咳嗽，底气不足：“好吧，你非要这么说，就当和你说的那样，我没那个力气和你争！”

&esp;&esp;“再说都过去四年了，你干嘛突然提起这件旧事？县太爷早就卸任了，我也落过水，成这副不中用的身子，你还想怎么样？”

&esp;&esp;秦放拿出一张纸，递给秦大，道：“签了吧。”

&esp;&esp;只看那纸上，“和离”二字赫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