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esp;&esp;裴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脸上浮现几分茫然无措。

&esp;&esp;小虎还在挑衅大头：“哼，我看你就是不敢，只是学我而已。”

&esp;&esp;大头胸口起伏。

&esp;&esp;裴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中突然浮出个想法，如果兰絮回来，发现自己没能劝住他们……

&esp;&esp;他得劝住他们。

&esp;&esp;他一只手拉了下大头胳膊，一只手拉住小虎：“不要吵架了……”

&esp;&esp;话音未落，大头用力拽了下自己的手，小虎也搡了下裴延：“还用你管我们！”

&esp;&esp;结果两人这齐齐用力，裴延没站好，一头往前栽——

&esp;&esp;“噗通”！

&esp;&esp;也就这么一瞬间，小男孩就一头掉进河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esp;&esp;裴延不会游泳。

&esp;&esp;他咕咚喝了几口水，在水中扑腾：“……咕噜噜……救……”

&esp;&esp;大头和小虎都看傻眼了，还是听到不远处兰絮一声“找棍子”，他们才慌里慌张，下了桥。

&esp;&esp;……

&esp;&esp;土腥味的水，一股脑涌入鼻子、眼睛里、耳朵里，刺激得五感又酸又疼。

&esp;&esp;就像当时，妈妈挡住了一根横插进车里的钢材，然后，有什么润了自己一张脸，他像泡在水里，泡在血里。

&esp;&esp;呼吸不过来。

&esp;&esp;妈妈死了。

&esp;&esp;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红的，黄的，白的。

&esp;&esp;慢慢的，所有颜色，融合成浓稠的没有任何反光的黑，那是棺木，是骨灰盒，是黑色的伞，黑色的人，黑色的车。

&esp;&esp;妈妈死了。

&esp;&esp;小男孩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esp;&esp;被自我保护之下模糊掉、屏蔽掉的痛苦，尖锐地插进他的大脑，让他赤裸裸地，直面现实。

&esp;&esp;“咳……”

&esp;&esp;眼前的景色，缓缓清晰。

&esp;&esp;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他看到了，看到了慌张的小虎和大头……他们原来是长这样，大头的头确实很大。

&esp;&esp;哭泣的翠翠和燕燕，以及……

&esp;&esp;拍着他的脸颊的女孩。

&esp;&esp;她轻轻皱着眉，看他恢复意识，眼底却没有放松，只问：“小葵花？你还好吗？”

&esp;&esp;世界的链接，在这一刻被打通。

&esp;&esp;隔在他的大脑与世界之间的雾气，瞬间散了。

&esp;&esp;裴延感觉自己眼角、鼻子好烫，有什么滚滚落下。

&esp;&esp;再抑制不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esp;&esp;他没有妈妈了。

&esp;&esp;而这一刻，还好，有人陪伴他接受这个事实的，就是葵花师父。

&esp;&esp;他紧紧捏着女孩小小的拇指。

&esp;&esp;就是被大人开车送去医院时，他手上也一直捏着她，不管大人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放开。

&esp;&esp;……

&esp;&esp;“还好，咳了一下，肺部没有积水，身体各项体检也没问题。”

&esp;&esp;“就是可能吓到了，着凉了，现在低烧……”

&esp;&esp;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和裴爷爷说着话。

&esp;&esp;裴奶奶坐在病床旁，抚摸着裴延的脑袋，老人哭得眼圈红红的：“小延啊，都是奶奶不好！小林根本就没看好你，那几个孩子那么野，把你推下去，奶奶却不知道……”

&esp;&esp;裴延轻轻摇头，这个动作，蹭了蹭奶奶的手。

&esp;&esp;他说：“奶奶，是我和大头他们没站好。”

&esp;&esp;声音不快，口齿却很清晰：“不是他们推的。”

&esp;&esp;和医生说话的裴爷爷，连忙绕过来病床，裴奶奶一愣，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你读几年级，在哪个学校，班里都有谁？”

&esp;&esp;裴延：“二年级，新图实验小学，班里有……”

&esp;&esp;他列了几个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名字。

&esp;&esp;然后，突然记起什么，他有点羞耻，脸色微红：“兰兰他们呢？”

&esp;&esp;裴爷爷裴奶奶面面相觑，都从脸上看到欢喜。

&esp;&esp;裴爷爷激动：“好了，好了，全好了！”

&esp;&esp;之前，裴延什么反应都无法给外界，后来和向日葵福利院的小孩一起玩，才能给出一定反应。

&esp;&esp;但是，面对有关自己的过去，他总保持沉默。

&esp;&esp;心理医生说，这是孩子在试图构建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的联系，但是每次构建，都绕不开裴妈妈的死亡。

&esp;&esp;没想到，掉水一回，他缓过来了。

&esp;&esp;当下，裴家人先去联系以前的心理医生，顺便叫兰絮。

&esp;&esp;兰絮也在医院。

&esp;&esp;这是南浦的私立医院，很贵，病人并不多，略显清静。

&esp;&esp;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盹，直到裴奶奶叫她：“兰兰，你进来。”

&esp;&esp;兰絮揉揉眼睛。

&esp;&esp;敞亮的病房里，裴延一小团躺在床上，他手上还插着吊针，许是有点低烧的缘故，他平时白皙的脸颊，红红的。

&esp;&esp;兰絮：“你还好吗？”

&esp;&esp;裴延：“唔。”

&esp;&esp;裴延脸颊更红了。

&esp;&esp;他知道他控制不好自己，哭得惊天动地，还非抓着兰絮一起来医院，在车上，好像还把眼泪抹在她手上了。

&esp;&esp;小男孩非常羞耻。

&esp;&esp;他小声：“谢谢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esp;&esp;兰絮：“没关系。”

&esp;&esp;小孩嘛，个小可怜。

&esp;&esp;如果有相机，她一定会把从落水到这一幕的镜头，全都拍下来，固定成高清黑历史。

&esp;&esp;如果十年后，二十年后，她混得不好，就去敲诈他。

&esp;&esp;嘿嘿。

&esp;&esp;裴延只觉得兰絮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更……“慈爱”了点？

&esp;&esp;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