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sp;&esp;戌亭捧着锅，目光轻颤。

&esp;&esp;这个锅熬过鱼，煮过棕黑的奇怪药物，即使洗干净了，装水来给她清洁，她应当也会嘀咕。

&esp;&esp;可今天她什么也没说，向来红润的唇，一片苍白。

&esp;&esp;他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esp;&esp;擦洗身体的布，兰絮让戌亭用狼牙在她里衣的袖子上，裁下一块，拧水声在屋里响起，兰絮自己捋起袖子，擦擦手臂。

&esp;&esp;后背她擦不到。

&esp;&esp;她看着戌亭，咬了下嘴唇，要不要让他帮忙？

&esp;&esp;不过，她就是浑身脱光，他也看不懂的，而且按系统所说，他心里只有狼群，也一直把自己当幼崽。

&esp;&esp;她舒了一口气，轻声说：“我要脱衣服，你帮我擦后背，就像刚刚那样。”

&esp;&esp;戌亭颔首，接过那条布巾。

&esp;&esp;兰絮解开腰带，褪下里外两件衣裳，露出薄薄的后背，她腰肢温软，肌肤白皙无瑕，出了太多汗，愈发光滑细腻，莹莹润润。

&esp;&esp;两根肚兜的红线，在肩胛骨交汇，打了个鲜明的蝴蝶结，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抖，微微起伏，振翅欲飞般，灼着他的眼眸。

&esp;&esp;戌亭眼睑微微一动，屏住呼吸。

&esp;&esp;若是往日，他会很好奇，原来那不是她的“皮”，是她说的衣服，还可以“脱”下来，也好奇，这两道突兀的线，是否可以剪断。

&esp;&esp;但心内的担心，掩去好奇。

&esp;&esp;他垂眸，轻轻地将那方白布贴在她的后背，不是擦，是沾，一点点地蹭着沾掉汗珠，生怕力气重了，会让一璧白玉无端多出一丝瑕疵。

&esp;&esp;就连手指，也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因为和她的肌肤对比，自己的指头，实在太粗糙，会划伤她的。

&esp;&esp;然而，越仔细，越在意。

&esp;&esp;那抹莹白，那道红线，在他视网膜里深深留了下来，好像在提醒着什么，他不懂，但他觉得他应该懂。

&esp;&esp;他阖了阖眼眸，突然凭空一滴水珠坠落，砸在他手臂上。

&esp;&esp;他抬眼，看向洞穴顶部。

&esp;&esp;那里却没有滴水漏水。

&esp;&esp;……

&esp;&esp;身后少年的动作太轻了，如酥春雨轻盈，像是轻轻擦拂着什么珍贵的瓷器。

&esp;&esp;有点舒服。

&esp;&esp;兰絮本来又要睡着了，突的，他指头勾着她的衣服，披回她肩头。

&esp;&esp;她回过神，自己将衣服穿好，再看戌亭，他在低头洗布巾，如刀裁的鬓角，竟也渗出好几滴晶亮的汗珠。

&esp;&esp;不应该呀。

&esp;&esp;戌亭体力很好，带着狼群打猎，奔袭一夜，才会哗哗暴汗，为何在洞穴里突然流这么多汗？

&esp;&esp;难道他也发烧了？

&esp;&esp;兰絮心中一凛，风寒是会传染的。

&esp;&esp;戌亭是不怕生肉，但十几年没接触人类社会，有些人类社会特有的病菌，他还没尝过呢，是很容易受感染的！

&esp;&esp;要是他被她传染，才是真正的病来如山倒。

&esp;&esp;他们不能有人再生病了。

&esp;&esp;兰絮推推戌亭的手，小声说：“你出去吧。”

&esp;&esp;戌亭突然顿住。

&esp;&esp;兰絮：“我不会睡死的，你……”

&esp;&esp;他用力捏着兰絮的手，一瞬倾身，顺势靠近，两人的距离，几乎快额头抵着额头，他呼吸有点重，话语里带着不多见的强硬：“我不出去。”

&esp;&esp;兰絮有点恍惚，他开口竟然这么流利了吗？

&esp;&esp;他蹭蹭她额头，闭眼：“絮絮，我不出去。”

&esp;&esp;兰絮受伤了，这么虚弱，他要照看她，不会出去的。

&esp;&esp;兰絮有些讶异，她一次也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他竟然懂自己的名字，不过也不奇怪，他应当是听了云萍喊她的。

&esp;&esp;真聪明啊。

&esp;&esp;更聪明的是，他选择当一头【狼】，这样就不会被抓去科举。

&esp;&esp;兰絮觉得好笑，也就真的小声笑了下，是自己想太多，他身上都各种不科学了，区区病菌算什么。

&esp;&esp;见她没坚持，戌亭唇角微微抻平：“好起来。”

&esp;&esp;兰絮：“嗯，会好起来的。”

&esp;&esp;话是这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失去了意识。

&esp;&esp;只记得自己隐约做了个梦，梦自己趴在一头狼上，这狼还会飞，带着自己飞啊飞啊，到了天上，遇到了冰雹。

&esp;&esp;冰雹砸起人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死命追着她。

&esp;&esp;她本来以为会很疼，吓得想求饶，但砸到她身上后，却隔着一层什么。

&esp;&esp;嗯？为什么真的有触感？为什么下冰雹的声音，和下雨声那么像？

&esp;&esp;渐渐的，兰絮在混沌中，捡回一丝清明。

&esp;&esp;她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张皮里，外面在下大暴雨，雨水砸在雨披上，噼里啪啦，而她浑身没有碰到一点雨。

&esp;&esp;而梦里的“飞”，也是真的。

&esp;&esp;她正趴在戌亭背上。

&esp;&esp;他背她，浑身被雨淋得湿透，瓢泼大雨打到他睫毛垂垂坠坠，但他没有在意，在一阵阵电闪雷鸣中，踩着湿漉漉的山路，只埋头冲。

&esp;&esp;兰絮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她舔舔干燥的唇，想说话，但没力气。

&esp;&esp;她又睡晕了过去。

&esp;&esp;而暴雨中，少年盯着远处轮廓几乎被暴雨模糊掉的城镇，目光煌煌烨烨，似燎原大火，亮得惊人。

&esp;&esp;他曾带着狼群，站在半山腰俯瞰山下房屋，但他对那个地方，从来没有过向往，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下山。

&esp;&esp;他是狼，狼自然不会对人类有同族羁绊。

&esp;&esp;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儿离山下太远了。

&esp;&esp;趴在后背的她那么轻，可是那么烫，隔着一层皮，他几乎能感受到她不正常的温度。

&esp;&esp;灼得他几欲暴躁，这种感觉，比当时那头黑熊来骚扰小狼，更让他憋闷，但他可以杀了黑熊，却对兰絮身上的热，束手无策。

&esp;&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