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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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女们，大家脱了鞋袜，踩进浅水里，用柳条浸水里，扬洒在同伴身上，一时欢声笑语回荡。

&esp;&esp;大人们在岸上饮茶进食，彼此之间应酬交谈。

&esp;&esp;陆玉起身，走向帷帐处，已至晌午，帷帐前的案几上除了茶点还有热菜温酒。

&esp;&esp;陆玉一口仰尽一小碗温酒。通体舒畅温暖。

&esp;&esp;初春虽已转暖，但早晚干寒，在水边待久了还是有凉气袭体。

&esp;&esp;一处帷帐并不是单人用，很快原本在岸边游玩的士族高门渐渐聚在一起，一众人横排聚坐于白帷帐前。

&esp;&esp;苏氏家仆们忙碌起来，每位宾客一案，摆放上清酒佳肴。

&esp;&esp;“今日多谢苏相相邀，得以享此美景，饮此美酒啊。”

&esp;&esp;苏云淮谦逊笑笑，“哪里，诸位尽兴便好。”他让人呈上装满香草的縢囊，缀以竹节样式的青玉丝绶佩饰。“一点心意，不成敬意。香草辟疫，竹玉驱邪，诸位同侪及其家眷平安延福。”

&esp;&esp;“多谢，多谢……”众人感佩，纷纷道谢。

&esp;&esp;陆玉接过縢囊，随手交给了冷绾。

&esp;&esp;“这縢囊上的茱萸当真巧夺天工。茱萸纹绣寓意去恶消灾，苏相有心了。”士族里有同来的家眷夫人，对绣品一类的东西颇有研究，连口称赞。

&esp;&esp;沉施宁坐在苏云淮身边，看向方才向苏云淮道谢的张氏士族家的夫人，“张夫人身旁是令嫒吗？”

&esp;&esp;张夫人笑道，“正是。淳儿，见过各位使君。”

&esp;&esp;少女站起身，朝众人揖了一揖，声音清脆，“见过诸位使君。”

&esp;&esp;沉施宁称赞，“令嫒小小年纪气质非凡，方才骑射一马当先，不输须眉。”他满眼欣赏的笑意，“若是换上男儿装扮，必定难辨雌雄，于人群中瞒天过海，鹤立魁首。”

&esp;&esp;张夫人喜笑颜开，“沉宗正谬赞了。”

&esp;&esp;陆玉眼色一掠，晦沉如海，捏着酒卮不着痕迹地注视着沉施宁。

&esp;&esp;“梁王殿下以为呢？”他话锋转向陆玉。

&esp;&esp;陆玉温眉善目，应答如流，“自然。”

&esp;&esp;气氛微妙。

&esp;&esp;人人都知沉宗正未正式任职前和安梁王有些过节，两人一问一答虽没什么内容，却也颇有些争锋的味道。

&esp;&esp;圈在帷帐外的马群适时打了个响鼻，沉施宁的马不在马群之中，低头在水畔饮水。

&esp;&esp;“沉宗正的马好生漂亮，这种纯种玄骑着实少见，想来品性和耐力都是极好的。”

&esp;&esp;“自然。”

&esp;&esp;“只是，若是同样的玄色大马放在一起，沉宗正还辨别的出哪一骑是老宗正所赠吗。”

&esp;&esp;“自然，我的马什么样子自然是熟稔于心。”

&esp;&esp;陆玉笑笑，眼眸透着不可察的冽然，“那若是……”

&esp;&esp;“用一模一样的玄骑替换现在的玄骑，沉宗正还认得出吗？”

&esp;&esp;她不紧不慢道，“沉宗正认得出，众人认得出吗？”

&esp;&esp;沉施宁脸上犹挂着笑意，垂眸抿了一口凉透的酒。

&esp;&esp;众人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多问。

&esp;&esp;“哦……”孩子们在水边玩得兴奋，赤着足跑到草地上帷帐边，打断了诡异的沉默，他们将柳枝上的水扬到自家大人身上，欢笑一堂。

&esp;&esp;袚禊不讲究仪式性的集体食宴，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东水边，苏云淮在水边相送众人，陆玉简单打过招呼后，同冷绾离开。

&esp;&esp;临走前，陆玉回首，轻轻瞟了一眼远处的沉施宁。沉施宁似乎也感受到远处的目光，四目一刹相对。

&esp;&esp;陆玉眼珠乌黑，淡淡扫视他一眼。

&esp;&esp;她回过头，道，“绾儿，咱们走吧。”

&esp;&esp;……

&esp;&esp;距离袚禊过去了几日。

&esp;&esp;沉施宁依然忙碌，往返于宗正寺和宗正府之间。

&esp;&esp;深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扰动庭院草木摇曳。

&esp;&esp;沉施宁早早上榻休息，在雨声中渐渐入眠。于他而言，明日，又是忙碌的一天。

&esp;&esp;天色熹微。

&esp;&esp;榻上的人有醒转之意。他一向差不多这个点醒来。迟钝地睁开眼后，他在被褥中躺了一会，却忽感有莫名浓烈的味道。

&esp;&esp;沉施宁拧着眉坐起了身，而后，被下之物显露出来。

&esp;&esp;“啊！……”

&esp;&esp;沉施宁惊叫着从榻上摔下来，惊魂未定，死死盯着被染红的榻上的马头。

&esp;&esp;被褥下全是血，马头脖颈断口血肉整齐，颈中白骨掩在腥红之下，玄色鬃毛凌乱，浸得湿透。

&esp;&esp;马口处静静躺着一支琉璃瓶。

&esp;&esp;沉施宁几次深呼吸，慢慢拿起那支瓶子，擦了擦琉璃面上的血迹。

&esp;&esp;是玄马的舌头。

&esp;&esp;惊恐的眼色转而为不见底的愠怒，琉璃瓶握在手里攥到温热。

&esp;&esp;“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家仆闻声赶来，敲了敲门，在门口询问。

&esp;&esp;沉施宁眯眸，几番呼吸，沉声道，“无事，不小心摔下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