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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最近经历了不少事儿,初见时的那份儿“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理论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忽然就对周遭一切都有了新的认识。
这守庙少年打小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在村里也是被欺负着长大,尽管没有主动报复,但对这村子隐隐的恨意却仍旧存在,再加上想救相依为命的亲人,选择隐瞒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些你都跟老棉说了?”胡旭杰问,“同族就是好啊,这搞得跟套话似的。”
林生面带苦涩:“不仅是因为同族……我最近一年发现奶奶越来越不对,她的腿已经干瘪下去了,长了很多斑,摸起来皮肤也很奇怪,那手感我摸过,以前村里有人死在山上喊我去搬时我摸着就是这感觉。可奶奶是活着的!……她真的活着吗?”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少年的痛苦和纠结。
“难怪我跟严哥来那会儿,瞅见她这天气却盖着那么厚的毯子。”胡旭杰恍然大悟,“如果不是那毯子,我俩早就发现不对了。”
林生痛苦道:“我有时候晚上做梦梦到奶奶,她说她活得好累,不能说话也不能离开。但醒来时她又好好地坐在我面前。我见老棉很厉害,就问了他,他说我奶奶这样是不对的,寿数既然已经到了便该离开,强留只会让魂儿都跟着受损……山神不是在帮我,它这样对我和奶奶,这不是神!”
董鹿问:“你刚才说的风水先生是谁,还有记忆吗?老棉还问了别的没?”
林生想了想:“老棉说他是来找山神的,但在林中找了一天山神都没有回复他,说以前山神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出事了。”顿了顿,又说,“我记不得那个风水先生的样子了,好奇怪,我记性本来很好的。但我记得他来时的场景。”
“之前在小堃村的时候村长和散修也都记不得带走赵红玫的人是什么样子,”董鹿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同一个人?”
林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按着自己的回忆道:“当时我在村里买东西,一辆车开进村,直接去了村长家,他们说是个风水先生。车上当时下来的除了那个风水先生外还有两个人,一个青年人,看起来很强壮,一直跟着风水先生左右十分尊敬他,另一位看起来像个老板,中年男人,身上有很重的药味,好像不健康,还在问风水先生吃药的事情,说话时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到。”
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人的长相,但他妖族的那部分却让他本能地记得嗅觉、听觉方面的感觉。
董鹿拉住了还要追问的肖点星,没有打断林生回忆,让他顺畅地继续说下去。
林生低着头边快速在山路上行走边继续道:“当天晚上村民又像今天这样来到庙里,我在里边瞧见了那个风水先生。他混在人群里上来,我觉得很奇怪,便躲在一旁观察。我从小就很擅长不被人发现——老棉说我们这族都这样——他也没看到我,他在古树旁转了几圈,就走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人群,我跟在他后头走了很久,他走到我们很少来的一口山里废弃的井口,跳下去就不见了。”
说着忽然停下脚步,指向前方:“就是那口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月色下杂草丛中一口枯井被埋在其中。
这地方四周没有多余杂树,但显然荒废很久,杂草丛生不说,枯井上已布满了青苔灰尘。
“他离开之后我曾和山神提起过,”林生说,“山神说那风水先生是去找自己的,让我不必担心,当没看到就行。我后来想明白了,原来这口井是可以找到山神的。”
董鹿明白了:“所以你带老棉来了这里!”
“对,这里在我有记忆时就已经没人打水,听我奶奶说更早之前似乎是淹死了人,经常淹死,村里人就把这里填埋了。”林生点头,自己先走到了井口旁,“老棉来检查了一下,说下面可能有东西,但在我看来这里就是一口废井,根本下不去。”
胡旭杰谨慎地让董鹿和肖点星落后两步,自己先走过去伸头看了眼,这才对两人招手。
三人围在井口向下看去,只见废井中填满了泥土枯枝,潦草地长着一些杂草。
“确实是废了的,”董鹿将小碗一样的法器拿出,从中抽出一丝自己的灵力放下去,摇摇头,“不行,我感觉不到下面有什么,老棉是怎么确认这井能进的?”
三人都看向林生,后者也很困惑:“不知道。他只跟我解释说这里什么阵什么的,是他的祖宗起的,所以他比别人更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同,而我灵力不够又没有后天修行,几乎和凡人一样所以没法感应。”
胡旭杰和董鹿的目光默默地又看向了肖点星,又一起重重地叹了口气儿。
“干什么干什么!”肖点星直觉自己被小看了,不满地嚷嚷,“不就是检查下头吗,我也行啊!”
说完也尝试着抽出一丝灵力放入井中,半晌,他郑重道:“好像确实感觉下面不是很实,是虚的。”
“能再具体点儿吗?”董鹿问。
肖点星说:“就是很具体的那种‘虚’。”
“……”董鹿看着他,“你出完这趟活儿还是回家先好好学学语文吧。”
胡旭杰都被他俩给逗乐了,只是乐得十分无奈,他心里着急严律的情况,只能又拽着林生:“你再好好想想,老棉那老家伙还说什么了?”
林生结结巴巴道:“真的没什么了,我本来是想跟着他一起下井的,但他不让,说不能让孩子冒险,他还说我奶奶状态不对,我也需要好好学习接受自己血统带来的不同,等他出来就带我和奶奶离开村里。”
说到这儿,林生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哽咽道:“他说外边有一条街,专门为我这样无路可走的妖敞开,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妖可以跟我做朋友,同族会照顾我和奶奶……他还说即使他老死了,还有一个妖会照顾我,那个妖很强大,曾经救过他。”
他因为相貌的缘故,哭起来很不好看,但肖点星和董鹿还是心里十分难受。
无论是人还是妖,生灵的感情总是会有互相理解互相共鸣的时刻。
董鹿将兜里的纸巾掏出来给这少年,少年不习惯他人的亲近,快速从她手里拿走纸巾,畏畏缩缩地抹着眼泪。
“……是严哥。”胡旭杰长长叹了口气儿,“老棉年轻的时候挺愣头青的,他其实天赋也就那样,还有些先天灵力畸形,导致体内灵力运转过快就出问题,出活儿的时候不听话干了蠢事儿,是严哥冒着风险进了孽灵聚集地把他捞出来的又为他拔孽,严哥自个儿重伤,听说缓了很久才能继续出活儿。”
那之后老棉就再也不乱搞事儿了,而是踏踏实实在老堂街混起来。
这些也是胡旭杰听他那死了的老爹说的。
肖点星正处在一个对这类事儿盲目崇拜的年纪,连连点头:“难怪我爸跟我哥都说过,现在老堂街虽然没以前那么一条心,但还是不少妖都跟着严哥。”
“你家里还说我们老堂街呢?”胡旭杰稀奇。
“他俩私底下说的,”肖点星嘿嘿一笑,“我偷听到的。”
董鹿有些不解地皱皱眉,感觉这话有点儿不对味儿,但没有细问,眼下还有更急切的事情:“你既然能感觉到下边不一样,那证明作为当年起阵的肖家确实和这大阵有不一样的联系,你赶紧想办法让我们下去啊。”
“对啊!”胡旭杰骂道,“你能不能用用脑子?!”
肖点星被他俩骂得说不上话,正焦头烂额,余光却瞥见井口旁冒出来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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