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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沉闷的气压都令得鸟儿只能颓累地低低飞过,隐约的电光在渐渐积蓄的乌云中穿梭,眼看就是一场暴雨。
也不知是雨前的闷热还是房内生火的燥热,雩岑有些心不在焉地把弄着桌上散了一面的零件,半托着腮,视线已然远远地望向了窗外。
“哎,这等燥热天气,下场雷雨也是常事,这夏雨啊,来的快去得也快,你别看现下这等天地崩摧的模样,方到日暮初山,有时还能见着一弯虹桥呢。”
然饶是停下活计的老者如此所言,远望的雩岑仍收不回心,就连她也说不上为何,总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沉闷闷石头,七上八下。
或许是今日这雨来得匆忙,她忘记给零随带把伞罢?
然念头寰转而过,她却有点骗不了自己。
纵使他们结发为夫妻,但零随到底还是个中规中矩的神,当年他眼盲之时都可通过听声辩位尚可与群狼一搏,如今好胳膊好腿的,就算这大雨倾盆,山间林地茂密,左右找到一块岩石凹陷处避一避也是容易的,只不过这雷声愈轰鸣,天色越沉,她心中腾然而起的奇怪感便是愈浓…或许更确切的来说,是一种莫名的不安,就好像——
即将要出什么事似的。
也不知是第几次摩挲上腕间的朱砂痣,略略有起伏的平静手感令她稍稍平续了些心情,好在两人相通结魂咒并无什么反应,她甚至还能感受到男人大概的方向,这才令雩岑略微有些安下心来。
“啧,这半日不见,便如此魂不守舍——”老者调侃的语气传来,在她发愣间竟是停下了手上的活,一屁股坐在了长板凳的另一角,随意擦了擦满额的汗,继而咕嘟嘟将提前温好的一盏粗茶一饮而尽,长吁一气,故意间颇有些洋洋得意道:“莫不是拼不回去,拿这等思君的模样作挡箭牌罢,老夫可不吃你这——”
“不就是这般嘛!”
雩岑满脸不耐地打断,被老者一激,赌气间竟随意抓了几个木质的零件开始拼接,老头更是侧着眸一副想故意看她笑话的模样,哪知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怎得,满桌的零件足有二三十个,虽说方才也是她亲手拆开的,如今也不知忘到那个山坳里了,小手却仿若自己有思想记忆般,竟是当着老者的面,三下五除二便极为利落地将整个机关结构的青蛙复原了去。
最后一个榫卯打进,雩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这……”老者端着茶碗一副看傻了的模样,又抢过木质的小青蛙翻转着检查,旋即按动了其腹侧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滑块,木制的青蛙却像是瞬间活了般,一蹬一蹬地踢着后腿,竟是一跃长长跳到了桌下去。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愕然半晌,老者一时不知是气是喜,半晌竟是毫无形象地憋出句脏话,足以见证其内心的惊涛骇浪。
机关的第一课,便是拆。
考虑到雩岑虽是道修,但到底还是女流之辈,再加上燕骁暗地里的交代与隐隐卖了个面子给那个军医,庄严决定随意教一教雩岑些简单的机关小物,估计也能消磨许多时日,他也正好可以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解闷。
谁知这一上手便被打脸。
为了欺负女娃娃,他特意选了个对于新手而言相对复杂的机关构造,方且这看似一体的青蛙,拆解更是有许多技巧,就连他那时方进神机楼时,也对着同样的构造琢磨了一天方才破解,初时雩岑几下便拆了一桌老者暗自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傻人傻运,可这能碰巧拆了又装回去的新手,除了天生就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也就只有——
“你莫不是骗了老夫!你之前方是有学过机关的罢!!”
庄严说得笃定,他完全不相信对于机关方面可称目不识丁的雩岑第一天接触就能创造这般奇迹。
是的,老者姓庄,名严。
虽为庄严一名,雩岑听后却只是大大翻了个白眼,连声感叹‘货不对板’。
毕竟老者的话痨和斤斤计较程度,的却扯不上庄严二字。
“啊…机关?”雩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好似是昆仑的某些修业是有修到机关这一类课的,只不过上界人均有灵力可用,对于人族提高运载能力与速度的简易机关对于他们还是太过鸡肋,而真的用得上的部分又太过高深,下界南氏部族便以高深的机关术出名,享誉上界,却是传内不传外的,就算外人真有心拜师学艺,好似也唯有联姻这一条道路。
“…没有啊。”
杏眸圆润,雩岑一脸坦然,虽说昆仑好似曾有简易机关的选修,她却听闻那门课的老师并不好过,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可言,与其重修,不若找几门有意思的课划划水。
庄严满脸不可置信地蹙着眉看了瞪大双眸看了半晌,却完全找不到小姑娘脸上有可能是撒谎的蛛丝马迹,眼眸内甚至还晃着几分对机关术的后知后觉,老者颇有些破罐破摔地向后猛地一坐,却祸不单行的还一屁股狠狠栽到了地上。
“那你究竟是如何拼就的!”
像是小孩子不服输一般又气又闹的神情,庄严一把挥开雩岑拉他的手,无理取闹地猛踢了几下腿,懊恼地猛抓几下头发,面前之人却不像是天生记忆力好到能将步骤倒回复原的模样。
“你还是先起来——”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雩岑:“……”
小姑娘挠了挠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或许是,直觉?”
雩岑沉思片刻,恍然间却好似有人曾把她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抓着她的手,教她将一个个毫无规律的奇形部件拼就得天衣无缝,这种感觉熟悉又奇怪,像一阵莞尔的清风,皱着眉回忆间,却突闻耳边猛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啪!’,雩岑却下意识猛地瑟缩一下,然回过头来,却只是老者不慎摁断了一块用来烧火的小竹片的声音。
然这声音在她耳朵里听起来却更像——
戒尺敲打手板的声音。
乌云压抑中,一道紫蓝色的闪电也才此刻迅速穿过,窗外雷声猛然轰鸣,雩岑的脑海中却突而闪过几帧破碎而又黑白的画面——
‘今日…课业……为何…’
‘我…错……’
看不见脸,垂着头的视线却只能看见面前之人的衣袍与步履。
‘……规训…如何……第几条……’
‘…三……二十…戒尺……’
她眼见着自己极为害怕地捧着手掌伸出,对方手中长长的戒尺不带任何犹豫与收力地用力打下,她却只能在慢镜头中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凶狠的残影越落越低,眼见着——
‘轰隆!!!轰隆隆——!!!’
像是在耳边炸起的雷声突而将她拉回现实,雩岑仍旧沉浸在幻觉中的触感猛地一收手,明明没有打到手上,她却还是怔愣地感觉掌心漾开一道火辣辣的疼。
这又是…什么……
印象中她在昆仑被打手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好似却无任何半点关于这种破碎的回忆,可若是这种奇怪的记忆来源于神荼…貌似也不大合理。
真神还需要被人这般教训与打手板,怎得可能?
指不定对方的戒尺还没碰到她的手,她就可以用神力一拳将对方轰飞了。
如果做神还要被人管教,那未免也是太窝囊了罢!
轻嗤一声,然雩岑转过头来,却见雷声响过的余韵后,方才还蛮不讲理不肯起来的庄老头子,此刻却有些神情落寞地呆呆坐在原地,有些颓唐地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一个老人家…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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