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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冰凉的指尖沾着湿漉漉的药膏缓慢地在后背一寸寸向上游曳,紧张凝重的呼吸好似重得在胸膛郁结冰冻,每一下都将愈发乱跳的心脏又提速几分,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阵酥麻,鸡皮疙瘩一片片若海浪般泛起,像是在砧板上一刀刀被切至薄若蝉翼的鱼肉。
明明只是单纯上个药,时间却好似在四海八荒中度过的万千亘古般许久,明明当初在昆仑仙塾与其他不长眼的仙二代打架被罚站三日时也未什么认真,如今倒好像是如芒在背般绷紧僵硬。
好在任何的‘酷刑’都有起始终止的一日,雩岑趴着的身下软垫的小手都捏出了满满一把汗,甚至下一秒呼吸都要紧张地骤停时,终于行至肩头的指尖轻轻一收,腰上钳制的力道也顿时减轻,身后映照投在墙面上的黑影躬身直起,小姑娘仍半晌僵僵地缓不过神,死死攥着手心被蹂躏成一团的软垫。
“怎得?…弄疼你了?”
零随侧身掏出一块柔布仔细净了净手,却老半天未曾听见身侧有任何起身的响动,檀口一张,这才将呆呆趴着的雩岑扯回神。
其实男人敷药时无非不知身下之人的紧绷,但向来的习惯便都是用医者的思想去判定患者的状态,见雩岑绷得像个晒了好几月的咸鱼干,下意识便认为自己是扯到了伤口什么的,思索之下下手却是更轻,然愈是如此雩岑便越是僵硬不堪,脊背硬得像块石头。
然雩岑听罢只是略微扭了扭僵硬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整个人仍与一只青蛙一样四仰八叉地俯身趴着,完全不敢乱动。
“起来,”零随见此摸索着又拍了一下小姑娘圆润的翘臀,“若冻病了…孤可未有心力可再照料你一次。”
“药…药膏未干,怕蹭掉了。”
雩岑撅嘴抚着受击的臀部摩擦着挪远了些,举手投足依旧小心翼翼,生怕蹭掉了背上的药膏又得被零随按着再来一回。
谁知下一秒,冰凉厚实的衣物便铺天盖地地整个扔在了她的脸上,小姑娘这才猛然跳起,将头上身上散乱的衣服扒下,部分衣角甚至不慎蹭到了背部的药膏上,她刚欲哀嚎着检查身后的伤口,谁知指尖抚摸而上,碰到的却是一块实实硬硬的东西。
雩岑这才赶忙扒着肩头回身去看,却见贯穿后背的伤口从头至尾都被敷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膏,白白的若结硬的石膏般蜿蜒了一条,完全覆盖住了伤口,只余一股颇为奇异的淡淡药香,若是闻久了,还颇觉意外地耐闻,甚至比她夏日间缝来防虫的小香包还要芬芳几分。
眼角余光却不慎窥见,瓶中尚为用小塞堵好的药膏中似乎还有些许晶晶闪闪的亮片折着五彩的异色,在轻轻晃动的烛光中流光溢彩。
“这是……”
忍不住探手拿过矮桌上的乳白药膏晃了晃,扑面而来的药香更浓几分,里面的亮片颇像是女子常喜用作妆面的石英,却又莫名更闪耀华丽几分。
“后加了几片龙鳞罢了。”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抬脚下榻时却不慎撩起一直覆盖着手腕的大袖,往日盈白的肌肤不存,只见一行行打了白色绷带的小臂。
“龙鳞者,吸潮纳海,若作药用,你这伤口的膏药速干而不易蹭掉,三日一换待到血痂脱落即可。”
末了,似又想到什么,开口再补了一句:
“不溶水,洗澡大可放心,不过伤口小心些罢了。”
然在男人拿着药瓶彻底离去之际,却一把被人拽住了袖子。
“你的手…?”
雩岑敛眸,在烛光背阴处看了又看,零随似乎手腕处的纱布还隐隐渗着血丝。
“取鳞所伤。”男人不欲遮掩,倒是坦诚。
“…我孑然一身,可未有什么能给你的了。”雩岑望着男人的依旧轮廓分明的侧颜,心里莫名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像是浪花拍打的海岸,一下一下,汹涌澎拜,“不过若是想要换我的命,怕是不给的。”
“无妨。”檀口一张,语气依旧无何波动,“为还人情罢了。”
“孤不喜欠他人之情。”
“…那白日的簪子?”
“还人情。”
“午后又为我纳药?”
“亦是还人情。”
“还有那几日…那几日的……”舔伤喂血……
“俱是还你的人情。”
不知为何,心中渗溢无端渗溢的酸苦味愈发浓烈,她本硬着心督促自己未朝暧昧的方向想,然男人承认的却是十分干脆。
“…那我当时在雪山中救你,药你…你这人情又从何而还!”
零随一怔,却依旧敛眸淡道:
“往日不都约好了麽…若回上界,自然保你一生富贵无忧。”
不知为何,雩岑想起了白日间她在门口孤坐时,男人妥协前来的道歉。
小手一收,撤力间一寸寸从袖口滑落,半晌才哽着从喉口憋出一句:
“…罢了,此番过后,你我便彻底两清罢…至于那约,我会守,不过只是交易…这上界,我怕也是不会再回,若你念情,与颦瑶说一声…再与濯黎念个好,我自然感激你。”
“滞留他界可是死……”
然话语还未言罢,便被打断:“你只念着你的法!”
“若想要我的命,今日便取了,何苦费尽心机来拐着弯的拿!…濯黎那的自是我欠他的,你呢,你又与他相识多少载,自家好兄弟在新婚之夜设计筹谋捅刀,当真是……天帝!”
见零随并不答话,雩岑一气讲完颇也有些泄了劲,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巨浪,也捻出一副男人此刻清清淡淡的姿态,最后又道:
“虽说我与他并不算上了户的夫妻…但至少也是拜过堂的,若你愿意,送你回去时可将我倒时写的和离书带去,若是不愿…我自然找个夜集的跑腿小仙也送去罢了。”
谁知,黑影掠过,下一刻,她人已闷闷震震,直接向后仰倒,被零随重重拧着手腕压在了小榻之上。
“他为了你这些年…你当真是薄情!”
男人面色狰狞咬着牙控诉,仿佛不在为他人喊冤,为的是自己。
“若要和离,大可回上界自己与他说清,孤可不做你的劳什子信使!”
雩岑却也被气得气血上涌,满脸通红,毫不示弱地咬着牙呛回声道:
“我薄情?…当真无义的该是你这个兄弟……唔唔……”
口齿张合间,有力的长舌翘着牙关趁虚而入,将话语间的伤人利剑全都淹没在唇舌交缠中,雩岑气急之下狠狠啃咬回去,满嘴都是男人舌间破皮的血腥味,然手腕的钳制非但不松,反倒愈发收紧,两人若两只打架的小兽般互相啃咬着彼此,满嘴都是溢着血丝的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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