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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娘了?”

玉漏面上一红,把袍子搭在他横着的胳膊上,赌气走到榻上去坐,“说着说着又没正行起来,我不过是说句闲话嚜。”

池镜便自己解袍子,一壁近前走来,明白了她的意思,扯这些闲篇是因为前头得罪了他,自从连家回来两个人都是不咸不淡的,此刻有意来和他缓和。他笑笑,把坚实的腹部腆到她面前,“三奶奶闲话爱说,闲事懒得做,换衣裳给人换一半就丢下不管了?”

玉漏斜他一眼,“你连自己换衣裳也不会?非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真是个公子哥。”

“嗳!给你说对了,我打出生就是个公子哥,衣食住行都由人伺候,你把我的人支使出去了,你不伺候我谁来伺候我?”

玉漏见他脸上那丝耍无赖的神气,便笑了,坐正身解他的腰带,“我有件事想托你。”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扯这些闲篇,底下就跟着目的。池镜两眼朝上一望,笑问:“什么事?”

正待要说,忽然有个小丫头进来,立在碧纱橱帘下回话:“永泉才刚进来说唐家二爷给人打伤了,二府里四爷打发小厮来,请三爷下晌一道去唐家看看。”

池镜答应了一声,那小丫头去后,他转过头将玉漏疑惑的脸看看,“怎么,有些替唐二担心?”

“我担心他什么?”玉漏笑嗔一眼,“我就是疑惑谁敢打他?”

池镜满面轻描淡写的神色,“谁知道,他那个人时常吃得个烂醉,又总爱往曲中一带去逛,大概是和什么人争锋吃醋闹起来了吧。都是吃醉酒的人,谁还管他是哪家的公子?”

玉漏再没说什么,仍旧将换下来的袍子挂到龙门架上去。

池镜在榻上坐下来吃茶,看着她的背影调侃,“要是挨打的是那王西坡,你恐怕不见得能如此从容。”

玉漏心下暗骂他一句,笑着掉过身,“好好的人家打他做什么?说

这些无中生有的话有什么意思?”

池镜无话可辩,只管恹恹笑着吃茶,转而问:“你方才说有事托我,到底什么事?”

给那丫头一打岔,玉漏又不知如何说了。一行观着他的面色,一行坐到榻上来,“我总觉得——老太太这回病得有些蹊跷。”

池镜眉眼一挑,不免端直了身,“如何蹊跷?”

“说不好,我日日早上过去伺候,是常听她老人家抱怨这不爽快那不爽快,絮絮叨叨说自己要归西了——我怎么觉着,她这些话都是有意说给人听的?”

池镜已有所料,默了片刻,又靠回榻围上去,“老人家嚜,生怕晚辈不孝顺,就喜欢把这些话挂在口里。你看她呢?”

“我看——我也不知道看得准不准,反正我觉得她精神还足,不过当着人就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当着什么人?”

“当着所有人都是那样子。”

池镜斜眼望着她笑,所有人都没瞧出来,单她瞧出来了,果然她眼力不错。自然他的眼力更不错,挑中了她,他心里想着,不免一阵窃喜自得。

“还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玉漏见他目光透着股奸猾,心下有点不自在起来,搦了搦腰,向炕桌上微微欠身,“我今日问她,要是常吃聂太医的药不好,不如换个太医看看,她老人家又不肯。这难道不奇怪?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换个太医,就是将南京的大夫都请来也请得起,为什么不愿意?总不是她老人家不想活了吧?”

池镜将两手提在炕桌上敲着,“你想叫我问问那聂太医?”

玉漏点头,“老太太不肯换他,兴许是有什么隐情。”说着低头微笑起来,“就是没什么蹊跷,问问他老太太到底如何也好,就怕老太太有什么病症瞒着家里,问了他,咱们也好留心伺候。”

因此吃过午饭,池镜借口去探唐二的伤,出门先往那聂太医府上走了一趟。自从迁都北京,南京的太医署留下的人多半是给他们这些官爵人家瞧病,这些人家也按年按节赏银子送礼,不过一向都是打发下人走动,从没有亲自登门的。

听见池镜忽然造访,聂太医心里便猜着了七八分,八成是为问他们家老太太的病。便将池镜请到厅上,好一番周旋寒暄,只等池镜主动说起。

池镜兜来转去,却先说起桂太太,“我家大伯母的身子一向是聂太医在调理,好不好自然一看就看得出来。倒是老太太少病,聂太医瞧得也少,不免手生,到底诊得准不准,实在不好说。”

聂太医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只得拱手道:“三爷要是怕我诊得不准,太医署还有何太医李太医刘太医三位太医,不如请他们去诊一诊。”

池镜笑着将腿架起来,“要是谁能将我们老太太治好了,我父亲听后一高兴,保不齐就和皇上讨情调谁往京城那头的太医署当差。这样好的机会,聂太医难道要让人?”

聂太医忖度片刻,渐渐收敛起笑来,“可老太太患的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也在贵府里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

“那就怪了,那我们老太太怎么吃了聂太医这些时的药,非但不见好,反倒更觉身上不痛快了些?”池镜说着,脸色忽然转得凌厉,“可别是您聂太医的方子开错了。您知道,我父亲是个最孝顺的人,要是给他知道吃了您的药老太太没见好,反而病得更重了些,少不得要拿您问罪。”

那聂太医吓得连连打拱,“我敢打保票,我的方子并没开错,不信可叫何太医来看看。三爷,我给人瞧了这些年的病,难道连个脉还断不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还是那话,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上了年纪的人五脏衰竭,怎能同年轻人比?年纪大了爱忧思忧虑,思想繁重,自然疾病难愈,老太太又常说些丧气话,这病好不起来也是常事。何况此前老太太本就有些神经不足,我也曾想过干脆下剂猛药,可后来想,还是令伯母说得对,年纪大了的人到底经不住,倒别因为我下药太重,反伤了老太太的元气——”

听他说到此节,池镜眼色一沉,笑起来,“这话是我们桂太太说的?”

“是啊。”聂太医忙点着头,倏地也有些领悟过来,不禁脸色惨淡。

他们做太医的人,最怕搅进这些高门大院的家务之中,待要分辨,不想池镜抬手将他止住,“这话您也别再对别人说起了。我们老太太知道不知道?”

聂太医转转眼睛,而后摇头,“老太太从未问过开方用药之事。”他忖度着,横竖已在池镜跟前说漏了嘴,旁的也不好再瞒他,何况还有他父亲的关系,“何况桂太太还和小的交代过,若是旁人要换药,也是这样说。”

他们做太医的,对着上年纪的病人,治好了自然好,就怕用药太险,给人治死了,反而脱不了干系。桂太太正是拿住了这点,才劝着他一直开些不痛不痒的药,所以老太太的病常日不见好。可怪就怪在,老太太久病不愈,自己却不问,也不叫换太医。

回家来和玉漏一说,玉漏倒是想明白了,坐在榻上慢慢笑起来,“我看老太太自己也知道那方子不大好,她不说,也不叫换太医,兴许也是疑心这方子开得蹊跷。”

老太太可不就是疑心病重!池镜笑着摇头,“我们这老太太,真是——难不成她是怀疑大伯母故意耽搁她的病?”

谁不是这样怀疑?连他自己也是这样怀疑,偏要装得一派天真。玉漏暗暗好笑,因问:“你今日问聂太医这些话,聂太医不会转头就告诉桂太太吧?”

“他不敢,他还指望父亲将来替他说个情,好调去北京太医署。我还告诉他,往后倘或大伯母再和他说什么,都要一字不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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