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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泉简直不知这一日到底是触了他几回霉头,净遇见些倒霉鬼!一面答应着问:“咱们此刻是回连家还是回府里去?”
池镜犹豫片刻,见此刻天色已晚,连家想必已歇下了,到底是回了府中。
进门也没人问他为何独自先回来,反而金宝急急拉着他道:“你不回来也要打发人去叫你,老太太竟大病了!你快去瞧瞧吧,阖家人口现都在老太太屋里呢!”
池镜见她神色慌乱,只怕不是什么小病,衣裳也不及换,忙赶到那边屋里。果然见里里外外点得灯火通明,阖家人口都挤在卧房里站着,碧鸳在那里阖着眼翕动着嘴念经,翠华并络娴附耳说着什么,桂太太给丫头搀着,一脸焦躁地朝床上看,燕太太无所适从,站在人堆后头,大老爷在床前踱来踱去,不时哀感悲叹。独兆林不在,大约一时没找着他。
那聂太医在床前坐着诊脉,池镜见老太太睡在帐中阖着眼没声气,便悄然走到他二哥旁边问:“老太太得的什么病?”
贺台一面掩嘴咳嗽,一面拉着他往碧纱橱外,“老太太近来精神就有些不好,一直吃着药,虽未见好,也没见有什么大碍。谁知才刚晚间听见丁柔乱喊起来,说老太太忽然昏厥过去了,这时候还在看诊,也不知是为什么。”
正说着,忽闻得里头人声如潮,都在笑叹“醒了!”兄弟二人进去一瞧,果真是老太太转醒过来。那聂太医只得暂停了手让开,大老爷见老太太要撑着坐起来,忙上前去搀扶放枕头,“母亲可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靠着床头把众人慢慢睃一眼,方攒眉道:“觉得脑袋发昏,身上没力,手软脚软的,眼也有些花。”说着一笑,“怕是熬到头了。”
大老爷忙道:“母亲快别这样说!”一面让开请太医,“烦太医给好生看看。”
那聂太医复上前坐下诊脉,一番望闻问切,也没瞧出什么大病,便说:“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气虚体弱也是有的,何况旧疾未愈,近日又劳心费神,恐怕就有些支撑不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开个方子,请老太太静养一月,切勿再操劳。”
老太太把手抱在腹前叹气,“人老了就得认命,哪有真是长命百岁的?迟早的事。”
桂太太并燕太太忙上前宽慰,“您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小病一场,是人哪有不病的?您老人家的身子骨,比我们都强呢。”
老太太无奈笑笑,“是人没有不病的,也没有不死的。”
众人皆乱语劝着,大老爷在案旁守着开方,得了药方忙交予管事,“管家,按这方子,先紧着咱们家库里现有的药配,配不齐再往外头去买。”
一时留下燕太太侍奉,大家散出来,大老爷又暗暗吩咐池镜,“去把你大哥找回来。岂有此理 ,连老祖母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也不在家!”
当夜便在林萼儿家寻回兆林,听说给他父亲狠打了一顿。次日大早,玉漏一回来就听见说给打得皮开肉绽,少说得有七八日不能下床。
玉漏也是早起小厮往连家通报老太太病了赶着 回来的,进门问起细则,才晓得昨夜的事。因问金宝:“老太太床前现是谁伺候着呢?”
金宝一面帮着她换衣裳,一面道:“大老爷要往衙门里去,桂太太嚜你晓得呀,自家还病恹恹的。二爷身上也不好,老太太不叫二奶奶去伺候,叫她还伺候着二爷的病。偏大爷又给打伤了,大奶奶也要伺候他。晨起听见说是叫燕太太和三爷并姑太太三个轮流去伺候,咱们三爷昨晚上都没睡,前半夜找兆大爷,后半夜又伺候老太太,这不,这会还在那边屋里呢。”
“老太太怎么会好端端忽然昏过去?”
金宝摇头,“不知道,太医说是年纪大了,又劳累着了。老太太自己抱怨着说是她大限将至了,”说着笑笑,“老人家嚜,都是这样说。依我看也没什么大碍。”
玉漏立在穿衣镜前把衣裙理理,吩咐着掉转身,“把咱们屋里那治棒疮的药膏子给大奶奶屋里送去,早饭就不吃了,我先去瞧老太太。”
一出卧房撞见珍娘杵在跟前,便怔了一怔,“你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
珍娘心想着跟着丁香也学了一个月了,该懂的规矩也都懂了,总要吩咐她差事做,何况来前秋五太太还嘱咐过。便主动请缨道:“我跟着
三姨过去吧,三姨要传话递东西,跟前也好有个人。”
玉漏却笑笑,不疾不徐地走到窗户底下坐,“那边屋里有的是人使唤,你跟着去做什么?反而添乱。”
珍娘忙道:“如今府里的规矩我都学会了!哪里会添乱呢?就是老太太那头用不上,三姨好歹也给我派个差事,总叫我在这屋里闲着做什么呢?”
“你还怕闲呀?多少人还要偷懒呢。”玉漏微笑着,一面使金宝去叫了丁香来吩咐,“珍娘这丫头跟了你一月,你比旁人知道她些,就看看她哪点好,给她安排件相宜的差事。”
那丁香自从上回听了她的话,也暗暗咂摸出点意思,珍娘虽是她娘家带来的人,可不见得就受她喜欢,要不然她也不会不替珍娘出头。因此更肆无忌惮,将珍娘的袖管子扯着往外拉,“走吧,我正有差事派给你。”
珍娘转来转去,还是逃不过在丁香手底下当差,心里恨也恨死了。玉漏偏不理她,独自一人走到老太太这边,在外头问了毓秀丁柔一番,方打帘子进到卧房里去。
只见池镜一人坐在床前伺候汤药,玉漏忙去接手,坐在床沿上告罪,“我来迟了,老太太可觉得好些?”
一面细细窥老太太的面色,的确是有些病气,但也不见得十分严重。不过她老人家自己不这样想,只当是大限将至,愁眉苦脸道:“好不好就是这样,都是快死的人了,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劳得你好容易回趟娘家也不清静,大清早就赶了回来。镜儿也是,黑灯瞎火的也跑回来。”
玉漏暗暗一瞥池镜,也不知他昨夜是由哪里赶回来的,既然老太太当他是从连家回来的,两个也不分辨。
玉漏笑道:“听见老太太病了,我们岂敢在外头耽搁?”
这话不免叫老太太想到兆林,眉头便紧蹙,却不怪他什么,反问:“听说兆儿昨夜给他老子打了?打得重不重?”
池镜坐在梅花凳上微笑,“实在是大伯生气,所以打了他几下。也不妨碍,只是皮外伤,老太太尽管放心,大哥身强体健,过几日就好了。”
老太太未必真关心,但很愿意做足工夫,“大老爷下手也太重了些,我又不是死了,一时找不见他有什么要紧?真到我死的时候,难道他还只顾在外面玩?自然是要赶回来奔丧的。”
玉漏笑道:“我已叫人送了些棒疮药给大奶奶,搽几日就能好了。老太太保重自己要紧,这时候还操心儿孙们做什么?”
“我这把老骨头,保重不保重的也就这么回事了。”老太太长叹一声,又说头疼,便由玉漏搀扶着,一面倒下去,一面望着池镜,“你成亲也一月了,该去读书了,好好的去给史老侍读磕头,他是你的老师,你成了家的人,应当给他磕头。不必在这里守着我,这里有你母亲和你媳妇就成。”
池镜晓得她对他读书的事倒很上心,不敢违抗,只把玉漏叫到外面暖阁里,一面反剪起手来,口气像是吩咐,“你在这里伺候半日,下晌姑妈来换你。”
玉漏答应着,眼睛瞟到他身上,见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不得不嘱咐,“你今日到史家不过是去磕头,又不是去上学,也不必按时按点去,先回房去歇会吧。”
池镜心一动,睨她一眼,旋即又想起昨日之事,不免还是恨恨的,只板着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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